01
我再度失去了孩子，那是个生命未尽的男孩。
当我带着沉甸甸的孕肚从楼梯上不慎坠落，临失去意识前，我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的是我婆婆的身影，她立在我原先站立的地方，没有错，是她，是她将我推向深渊。
那一刻，冰寒之感从脚底板窜上心头，骇然而恐惧。
此刻，我婆婆在医院门外号啕大哭，仿佛要将她的悲痛声传达到每一个角落。
倘若不是我丈夫将她赶出病房，此时她便正在我面前大演悲剧。
“我儿子呐，如此健康的男宝宝，怎么就这样没了。”
“这是要我家断子绝孙吗？”
“早知道这个傻丫头连个孩子都保不住，我就不应该让她进门。”门外的叨叨叨叨没有停歇，针锋如俐的指责声不绝于耳。
我红着眼眶看着丈夫：“你能不能让你妈静一静，我真的难受。”
五个月的孩子，早已有了初具形状。
这个孩子不仅仅割裂了我的心，更使我的身体饱受折磨。
我丈夫摸了摸口袋，本想取出香烟，但又想起这里是医院，遂又将香烟放回。
“老婆，你好好休息，我等会儿来看你。”
周军轻轻为我盖好被子，转身出了病房。
“妈，你在这儿照顾小玉一下，我要回去看店了。”
周军走出门后，对我婆婆留下嘱咐。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如此大。
“照顾？我的孙子都没了，还要我照顾你？还有，住院费，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。”
“妈，小玉毕竟是你儿媳妇，她也不是故意要跌下楼的。”
病房内的我，听着外面声音渐行渐远，手紧紧握住被子。
我毫无疑问地相信，是我婆婆将我推下楼的，但我无法找到证据。无人会信我。
我闭上眼睛，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。
我想起了失去的两个女儿，还有这些年无数的流产。
原先我都当作是意外，而现在我猜疑，这一切恶劣的行径都出自那个阴险的女人。
我记得，我的大女儿，在她四岁的时候，随我婆婆出门，结果，她被人拐走再也没有回来。
之后，由于家中困苦，我便跟随我丈夫周军从山里出来务工。
我们的生活刚刚开始有了一点稳定，我婆婆和公公也跟了过来，说要照顾我们的日常生活。
然而实际上他们的到来，只增加了我和我丈夫的压力和争执。
在海边的一个小城市，我很快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。
然而这个孩子，刚学会走路的时候，就遭遇车祸逝世。
司机说，撞到孩子的时候，旁边没有任何人，他感到十分愧疚。
这个意外让所有人痛苦不堪，然而这个意外也带给我们了巨额的赔偿。
那笔赔偿金，让我婆婆在我们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洋洋得意，笑容满面。
然后，我怀上孩子就变得异常困难，经历了几次流产后，好不容易守住了这个孩子。
然而我却从楼上跌落。
如果之前的都是意外，那么这次，我明白，从未有过意外！
“你这个恶婆娘，怎么能下得了手。”我心中怒火冲天，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。
然而在此之前，我需要首先恢复身体。
现在我连起身都困难，直接与她决裂并非明智之举。
我思考了一下，拨通了母亲的电话。
以前我总是忍气吞声，将婆家的委屈一并咽下。现在我没有必要再为婆家遮掩。
我将我的委屈全盘托出，告诉母亲我五个月的孩子没了，这些年流产的次数。
母亲气得火冒三丈，她告诉我要我好好休息，她知道了。
把心中的不痛快说出来后，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。
我闭上眼睛，打算休息一下。
等到晚上的时候，周军拿着保温盒来了。
“小玉，你感觉怎么样？”周军的眼神充满了关切。
看到他，我的心中有些矛盾。周军对我很好，可是他的母亲...
我忍住心中的愤怒，提醒自己不要将怨气发泄到他身上。
“稍微好一点了。”
周军看着我，满眼的心疼，“这几天，我就不去摊子了。等你恢复了再说。”
我张开口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02
数年前，我与周军共同肩负起一个摊位，满桌是凉皮凉面，炸土豆以及酸辣粉。
尽管生计并非云开日出，然而也未至黯淡无光，相较于在工厂中辛劳劳作，这般生活可算是好过许多。
“医生告诫我，还需七天方可踏出医院，若你不替我照看摊位，恐怕我们就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。”
我忧虑地吐出这般言语，我家的经济情况紧张，家中刚还清债务，而剩下的钱都被我婆婆牢牢地掌握着。
我无比害怕自己无法承担住医疗费用，到时候可能连出院的资金都成问题。
“放心吧，在我心中，你的健康始终是最重要的。至于钱的事情，我会想办法。你只需专心恢复。”
周军边说边打开带来的食物。
我一眼就看出，这些菜肴并非婆婆的手艺，而是周军亲自在外面采购的。
周军看见我锐利的目光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，手上拿着勺子，准备喂我吃饭。
“是我对不起你，没能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。”
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，我理解周军的难处。我选择他，是因为他脚踏实地、能干，更重要的是，他对我非常好。
我曾幻想过自己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，却没有想到，他这样的好男人，竟然有一个如此恶的母亲。
“没事的，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。”
我接过他递来的鸡汤，尽管有些反胃，但为了尽快康复，我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吃了下去。
我必须早点康复，才能去对付那个恶的女人。
在医院的日子里，我婆婆只出现过一次，之后就消失了。
最后，周军差点是搜刮了身上的最后一点儿钱，才凑齐了医药费。
“小玉，妈肯定是太忙了。”周军付完钱后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，随口编了个理由。
忙？她是在麻将桌上忙吗？
我心中满是嘲讽，然而我在他面前却展现出理解和体贴。
“没事的，妈妈若是忙就算了，你在就足够了。”
我虚弱地倚在周军的身上，若无其事地说道。
周军听到我的话，显得非常感动，“小玉，这辈子能娶到你，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。”
对，你的确是积了很大的福分。
而我，遇到你这样的妈妈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。
但接下来，倒霉的人，就该换人了。
“回家吧，我累了。”我轻声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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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军点点头，拦下一辆出租车。
在车上，我开始向周军灌输我的想法。
“老公，你没发现吗，今天在付款的时候，有很多人在看我们。”
我没有直接说出“丢人”二字。
周军也不是傻子，他听了我的话，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。
“小玉，是我没有本事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他是个好男人，无论是对我，还是对他的母亲。
但如果他还这样下去，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。
“没事的，你已经很好了。只是，我们不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。”
我现在就差直接明说了。
然而周军显然仍然守护着他的母亲，“不会的。我会多赚钱的。”
多赚钱有什么用？你赚的再多，都会落入那个老妪的手中。
这一刻，我心中充满了失望。
我一直告诉自己，周军并没有对我做错什么，他是个好男人。
但现在，我对周军的感情开始动摇。
他始终站在他母亲那边，我们的钱都在他母亲的手上，我们已经穷得连医药费都付不出的时候，他依然是向着他的母亲。
“老公，房东又在催租了，我手上现在一分钱也没有。”
我见他不愿意改变的态度，只能试图让他认清现实。
事实上，房租的确是催了，而我以往都会立即支付。
现在我手头还有一两万，但是从现在开始，我一分钱都不会再付出。
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的维持这个家，他们却把我当成了空气？
周军听到这句话，搂住我，却无言以对。
他知道他的母亲做的过分了，但是作为个孝子，他并不想与母亲起冲突。
经过长时间的沉默，我都快要睡着了，才听到他的回答。
“房租的事情，我会跟妈说的。你不用担心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我才轻轻应了一声，然后安然入睡。
回到出租屋的时候，我已经清醒过来。但我仍然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。
看到我这样，周军弯下腰，轻轻把我抱了起来。
03
曾经的我，或许会因婆婆的眼光而收敛自己，轻易地向丈夫周军的请求妥协。
而如今，我决定让她感受到真正的不舒适，一丝丝的疯狂让她全身心的承受。我希望她的荒谬行径，被所有人一窥无遗。
就如同曾经的我，独自承受她的折磨。
我将她那些痛彻心扉的手段，逐一应用到她身上。
“累坏你了。”我咯咯地笑，紧紧抱住周军的颈项。
周军看着我，愕然，“娘子，你似乎改变了。”
“真的吗？我却没觉察。”我回以娇笑，把他更紧地拥入怀中。
那一刹那，我透过周军的瞳孔，看到他对我变化的震惊与欣喜。一个灵光一闪，我豁然开朗。
曾几何时，我因顾忌那恶老太婆的情绪，无论公开还是私下，都尽量避免主动与周军的亲昵。
然而如今，我们已成眷属。我只需稍加温情，便能触动他的喜悦。
我眼神闪动，心想，或许我以前做错了许多事。
我思绪纷飞，踏入家门，却迎面扑来一股恶臭。
我瞬间呕吐起来，周军脸色变得如火一般。
“小玉，你没事吧。”他忧心忡忡的询问。
我摇了摇头，心中长叹。
甚至无需踏入房间，我就已经可以断定，家中垃圾已然堆积如山，厨房的碗筷更是乱糟糟的。
“我想要休息。”我低声告诉周军。
听到我这么说，周军马上把我抱入房间。
“我去摊子忙，你好好休息。”周军嘱咐我。
我点点头，问候了他几句，然后看着他走出了房门。
他一离开，我立即将房门反锁。
在心中默念了十个数，果然那老太婆又开始闹腾了。
“懒女人，连走路都懒得走，还得让自己的男人搀扶。就是流了个胎，我们那个年代，流个胎第二天就得劳作。你可好，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周。你以为这里是开张的么。”
“快点起来收拾一下家里。”
“装什么死啊，赶紧起来收拾一下。流个胎算什么大事？从没见过你这么作态。”
我婆婆在门外疯狂咒骂，我心中的怨意像泉水般冒出。
那时我小产，她漠视我的生死，我只能硬撑着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现在的我比当初好很多，但我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傻气了。
她怎么对我都可以，但她不能对我的孩子这样。
她已经触及到了我不能容忍的底线。
我用耳机堵上耳朵，设好闹钟，然后便转过身去睡觉。
等到闹钟响起的时候，我也听到了周军回家的声音。
我将杯子扔在地上，然后躺了上去。
周军回来后，我婆婆就在那里诉苦。
“儿子，你那媳妇是不是恨上妈了。我都叫她吃饭了，她却连个眼神都没给我。”
“儿子，妈在医院里没给你们钱，是因为妈失去了孙子，心里难过。妈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。”
“你媳妇如果觉得妈错了，那妈就回老家去了。”
“儿子，都是妈不好。妈知道错了，妈就想给她道个歉。补偿一下她。她怎么就不理我呢。”
她的嘴巴工夫了得，黑的都能说成白的，还用孝顺的名义压制我。
多年来，我就一直处于这样的困境之中。
果然，听到这些话，周军的心也有些动摇了。
“妈，你知道错了就好。你别伤心了，我会和小玉好好谈谈的。”
闭着眼睛，对周军的失望又升了几分。
等到周军打开门，看到我脸色苍白，痛苦地躺在地上。
周军吓了一跳，马上扶住我。
“老婆你没事吧。哪里不舒服？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。”周军急切地说。
我虚弱地睁开眼睛，“没事。不用去医院。可能是这次孩子太大了，我身体这些年又没有养好。我休息休息就好了。”
我说完，便闭上眼睛。
周军心疼得把我抱起来。
在他看不到的角落，我睁开双眼，对我婆婆挑衅地一笑。
果然，死老太婆嫉妒的眼神变得凶狠了。
她一直不受我公公的宠爱，因此无法接受她儿子对我好。
现在看到我对她的挑衅，她愤怒地冲上来扒拉我。
“儿子，你别被她了。她是子。之前不是也流产了几次了吗？”
周军原本因为我没理我婆婆，心中有些不满。然而看到我这样，他无法忍受。
04
在那刹那，他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忧郁，全部投射在我脆弱的身影和母亲的任性挑衅上。
“妈妈的话没错，我没事的。”我勉力挣扎着想要坐起。
周军的眉宇间锁起了紧固的皱纹，“不要听妈妈的胡言乱语，你应当好好休息。”
听到这番言辞，我岳母的怒火像炸开的火药桶一般。
“你说我在胡言乱语？你有了妻子，就这样忘了母亲是吗？”
“周军，告诉我，我哪句话是胡言乱语？”
岳母开始对着我老公又哭又骂，言辞之激烈，足以体现其对他的失望。辛辛苦苦地抚养他成人，如今却被他视若无睹。
我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，没有插话。
我岳母是个极为独特的存在，面对我的指责她可能无动于衷。
但只要周军对她的责备，她的内心就会变得万分脆弱。
根据我对周军的理解，他已经对我感到愧疚。再加上他母亲之前的挑拨离间，现在的状况已经达到了临界点。
现在岳母一副生死攸关的模样，绝对会让周军的情绪陷入激烈的波动。
果不其然，周军也忍无可忍了。
“妈，你做什么我都不阻止，如果有事找爸爸说。我一天都很累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岳母被逼得无路可退。
她怎么敢和我公公争执，她的一举一动，我公公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我勉力扬起嘴角，露出了一丝冷笑。这样的愚蠢女人，我过去怎么会受她控制这么久。
“周军，你要明白妈妈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，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呢？”
“你被这个狐狸精蒙蔽了。现在都没能给你生个孩子。她就是想让你断子绝孙啊。”
“等你老了都没人奉送你最后一程。我们家将来连祭祀我们的后人都没有。我们的家怎么就这么倒霉，娶了这样的女人。”
我在屋里听着，冷冷地笑了出来，正准备起身反驳岳母，我看到了一个很久未见的身影。
“什么狐狸精？你这个脏嘴巴给我清洁一点。你自己吃了脏东西，还想让大家都知道。你信不信我撕碎你的嘴？”
我母亲的刚毅和果断，是周边十里八乡都知道的。
一旦开打，村里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。
看到我母亲，岳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退了许多。
“你的女儿连个孩子都不能保全，我还不能说是吗？”
尽管岳母有些怕我母亲，但她依然不肯低头。
我母亲冷冷地笑了起来。
“我女儿是大家公认的好女孩，你是什么东西？十里八乡的人都清楚。孩子保不住，不都是你这个苛刻的婆婆的错。再说了，如果你们看不起我的女儿，那我就带她走。”
我母亲说着就想上前来拉我，却被我刚刚进门的公公拦住了。
“我们都是一家人，何必呢？我们这些老人的争吵，最受伤的还是年轻人。亲家母，这次我们确实有错，我为此向你道歉。”
我公公对我母亲的态度相当客气，但对岳母却是一脸冷淡。
“我离家一天，你就开始搞小动作。年纪这么大了，难道找不到事做就会死吗？”
“我在老家都听到了，大家都在说我们家的笑话。你这是怎么管理家的？”
“小玉为了我们家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，你却这样对待她？你这是怎么做长辈的？”
“家里，小玉生病了，你也难道就不能动手动脚，收拾一下吗？”
公公训斥岳母几句，要不是我母亲在场，我估计他能直接打岳母一顿。
我真的很想看到那老太婆被教训一顿。
看到公公完全不站在自己这边，甚至在外人面前让她丢了面子，岳母索性坐在地上，开始大哭大闹。
我老公看着他的母亲这个样子，感到很是丢人，立即上前去扶她。
我看到公公都不再搭理岳母，我老公还在向着他母亲，我心里火气冲天。
于是，我走了出来，扒在门框上，“周军，是我对不起你，是我让你们吵架的，对不起，我现在就离开。”
男人有时候并不是不知道谁对谁错，只是为了家庭的和谐，他们选择了把事情淡化。但今天，我就要让他们不能这么淡化，我要让他们看清他们的母亲是怎么一个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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